導讀.2023.03.07

本周我們持續關註TikTok在海外——尤其是在美國和歐盟的艱難「生存狀況」。繼特朗普政府打壓之後，TikTok又遭遇歐盟對其內部工作人員執行公務時使用TikTok的禁令，打擊的理由是該軟件存在「潛在的網絡安全威脅」，與特朗普政府如出一轍。本文通過解讀美國聯邦立法、州政府禁令、以及部分公立大學的規定，對美國政府如何技巧性地壓縮TikTok的用戶群與商業空間進行拆解。當前美國的經濟民族主義泛濫，針對中國科技企業的「泛安全化」和「妖魔化」蔚然成風。美國政府和部分公立高校壓製中國科技企業的發展權和生存權的行為，不僅破壞了其標榜的「自由市場經濟體」的地位，也可能讓全球科技投資者對這片「自由的土地」望而卻步。

引言

近日，歐盟三大機構——歐盟委員會、歐盟理事會、歐洲議會先後發布公告，禁止歐盟工作人員在公務手機上安裝使用TikTok應用程序，並且建議歐盟員工也將私人手機上的TikTok卸載。

歐盟委員會TikTok禁令

（圖源：歐盟委員會官網）

與此前美國特朗普政府的禁令如出一轍，歐盟三大機構的禁令理由也是堂而皇之地保護歐盟機構免受「潛在的網絡安全威脅」（potential cybersecurity threats）。

從2020年8月開始，美國政府就以TikTok給國家安全造成了「重大且直接的威脅」 為借口，試圖通過總統行政令強製要求TikTok向美國公司出售在美業務與資產，否則就全面封禁。TikTok以及公司員工、平臺用戶在內的利益關聯主體多次及時、主動地應訴和起訴，以時間換空間，利用總統換屆的契機，成功阻止了特朗普行政當局全面封禁TikTok的企圖，在拜登新政府上臺之後，落得暫時喘息的機會。（請參考全球法治觀察 | TikTok在美國的政治與法律風險及應對策略）

本篇觀察從三個維度梳理了涉及TikTok的美國聯邦立法、州政府禁令，以及部分公立大學的規定，簡要解讀了美國政府如何分階段、有步驟地壓縮TikTok的用戶群體與商業空間，以「有形之手」破壞市場邏輯，壓製中國科技企業的發展權、生存權。

拜登政府新禁令

2022年12月29日，由美國總統拜登簽署的《2023年綜合撥款法》（Consolidated Appropriations Act, 2023）正式生效。

美國《2023年綜合撥款法》

（圖源：美國國會官網）

除了授權1.7萬億美元的年度撥款以確保美國聯邦政府有足夠資金運轉到2023年9月底之外，《2023年綜合撥款法》也再次以「國家安全」為理由，收錄公布了由美國共和黨參議員Sen. Josh Hawley (R-Mo.)提交的《政府設備無TikTok法》（DIVISION R—NO TIKTOK ON GOVERNMENT DEVICES）。

美國參議員 Josh Hawley

（圖源：NBC News）

《政府設備無TikTok法》言簡意賅，核心內容是明確要求管理和預算辦公室主任(Director of the Office of Management and Budget)在60天內，協同聯合總務署署長(Administrator of General Services)、網絡安全和基礎設施安全局局長(Director of the Cybersecurity and Infrastructure Security Agency)、國家情報局局長(Director of National Intelligence)和國防部長(Secretary of Defense)，根據美國聯邦法典有關「信息政策協調與安全」的規定，為聯邦各機構從政府設備中刪除TikTok製定具體的標準與指南。

據此，2月27日，管理和預算辦公室主任正式公布了「實施指南」，進一步厘清了《政府設備無TikTok法》適用的範圍，以及聯邦政府各機構如何分階段、分步驟地從政府設備中移除TikTok應用程序：

1) 在「實施指南」發布30日內，聯邦各機構須確認哪些政府設備上安裝了TikTok，並及時予以卸載，同時建立內部程序以排除執法、科研等有限例外情況。

2) 在「實施指南」發布90日內，聯邦各機構須中止或者修改已經簽訂的涵蓋TikTok應用程序的合同，不得再簽定涉及TikTok的新合同。

3) 在「實施指南」發布120日內，聯邦各機構須確保為政府提供信息技術服務的第三方承包商也遵循上述禁令規定。

地方各州禁令

與聯邦政府的禁令相呼應，截至2023年3月，30多個州政府已經發布不同形式的禁令，在不同程度上禁止州政府機構、雇員和承包商在政府設備上或者特定場所內使用TikTok應用程序。

已經發布TikTok禁令的美國各州，紅色為共和黨州長，藍色為民主黨州長（圖源：網絡） 

始作俑者：佛羅裏達州TikTok禁令

比如最早頒布禁令的佛羅裏達州，2020年8月11日，州金融服務部（Department of Financial Services, DFS）部長吉米-帕特羅尼斯（Jimmy Patronis）援引《佛羅裏達州憲法》第四條第4款等法規，簽署公布了第2020-14號指令。

吉米·帕特羅尼斯簽署第2020-14號指令

（圖源：佛州財政部官網）

第2020-14號指令明確禁止佛州金融服務部的所有員工：

1) 在任何DFS發放的設備上下載、安裝或使用應用程序TikTok；

2) 工作日期間在DFS場所內的個人設備上使用TikTok應用程序。

違反本指令的員工，將有可能受到《佛羅裏達州行政法典》（Florida Administrative Code）和《職業服務雇員紀律標準和程序》（Standards and Procedures of Discipline Career Service Employees）規定的行政紀律處罰。

佛蒙特州TikTok禁令

最近一個發布TikTok州禁令的，則是位於美國東北部新英格蘭地區的佛蒙特州（State of Vermont）。

2023年2月16日，佛蒙特州數字服務部（Agency of Digital Service）部長肖恩·內勒（Shawn Nailor），向州所有行政部門，簽署下達了第2023-01號《網絡安全標準更新》（Cybersecurity Standard Update 2023-01）。

《網絡安全標準更新》

（圖源：網絡）

根據該規定，佛蒙特州的所有行政機構及其員工，不得在政府所有的電子設備上下載或使用TikTok的服務，以及其它由TikTok母公司字節跳動（ByteDance）相關聯的應用與服務。政府機構不得在TikTok開設賬戶，不得資助TikTok上發布的任務內容。與政府機構提供服務的第三方承包商，也不得在政府所有的電子設備上，下載使用TikTok應用程序，或者訪問TikTok的網站。

公立大學禁令

隨著聯邦與各州政府，以立法的形式限製政府所有或者關聯的設備上使用 TikTok，將近33所公立大學也選擇在校園Wi-Fi和大學擁有的電腦上禁止Tiktok應用程序或者訪問Tiktok的平臺網站。

比如，在最早頒布禁令的佛羅裏達州，被譽為公立常春藤的佛羅裏達大學（University of Florida）於今年1月12日，由主管信息科技的副校長兼首席信息官 Elias G. Eldayrie在學校官網發布了名為《佛羅裏達大學與使用TIKTOK》的（UNIVERSITY OF FLORIDA AND THE USE OF TIKTOK）公開信。

圖源：德克薩斯州州長辦公室官網

公開信聲稱，基於美國聯邦政府與包括佛羅裏達州在內的23個州政府，已經禁止政府員工在公務設備上使用TikTok，大學也強烈呼籲該校學生及教職員工避免使用TikTok，並建議盡早從所有設備上刪除該應用程序，以保護個人信息和大學數據安全。

公開信還表示，雖然佛大官方尚未宣布限製措施，但是會繼續評估技術供應商和軟件產品及服務，TikTok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後被認定為高風險軟件和服務，被添加到禁止大學設備和校園網絡使用的軟件應用程序。

圖源：德克薩斯州州長辦公室官網

再比如，德克薩斯州州長格雷格‧阿博特（Greg Abbott）於2022年12月7日公布禁令，禁止員工在政府配發的設備上下載或使用TikTok。為響應此項禁令，包括德克薩斯理工大學系統（Texas Tech University System，下轄德州理工大學等5所高校），德克薩斯農工大學系統（Texas A&M University System，下轄德州農工大學等11所高校）在內的多所州立大學發布公告，對TikTok采取以下措施：

1) 從屬於學校的辦公設備，比如學校發放給教職工的手機、電腦上，卸載TikTok應用程序；

2) 停止用大學賬戶在TikTok平臺上發帖，並從大學網頁上刪除所有指向TikTok的鏈接；

3) 禁止學生與教職工通過學校的有線或無線網絡，下載使用TikTok或訪問TikTok平臺網站。

除了州立大學之外，甚至連一些中小學系統也出臺了類似的TikTok禁令。比如弗吉尼亞州斯塔福德郡、威廉王子郡和勞登郡的公立學校已禁止在學校配發的設備和學校的Wi-Fi網絡上使用 TikTok。

結語

以全面競爭壓製中國科技進步發展的美國拜登當局，雖然技術性地修正了特朗普政府出臺的全面封禁令，但是通過執行聯邦立法和各州政府的禁令，以及部分公立大學的配合執法，極具規範性地壓縮了TikTok的用戶群體與商業空間，以「有形之手」 技巧性地壓製著以字節跳動為代表的中國科技企業的發展權、生存權。 

圖源：美國白宮官網

2022年9月16日，美國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Jake Sullivan）在「全球新興技術峰會」上發表講話，闡述了美國科技戰略核心的「四大支柱」：

1)Investing in our science and technology ecosystem;

投資我們的科技生態環境；

2)Nurturing top STEM talent;

培養頂尖的STEM（科學、技術、工程、數學）人才；

3)Protecting our technology advantages;

保護我們的技術優勢；

4)Deepening and integrating our alliances and partnerships.

深化和整合我們的聯盟和夥伴關系。

而近期歐盟三大機構「美規歐隨」，違反歐盟「引以為豪」的開放、公平、非歧視的營商準則，短期內對TikTok出臺了類似於美國的禁止公務設備接入TikTok服務的規定，淋漓盡致地體現了美國政界正在通過深化和整合其與歐盟的傳統夥伴關系，試圖以「聯合陣線」的形式壓製中國科技進步發展。

作者遊傳滿

香港中文大學（深圳）國際事務研究院副研究員、規則標準與涉外法治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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