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 2023.10.25

本文深刻分析了俄烏戰爭的複雜性並考慮到可能的後果。 文章探討耶魯大學歷史學家提摩西‧史奈德（Timothy Snyder）關於俄烏戰爭現況及美國和北約在其中扮演角色的觀點。 史奈德認為，現在呼籲透過談判解俄烏衝突為時過早，只有烏克蘭取得決定性勝利才能實現持久和平。 他也認為，俄羅斯升級核武的是一種宣傳的結果，實際上「核威脅」已經大大減弱。

本文作者認為，斯奈德觀點具有合理性，但不應忽略俄烏衝突升級使用核武的可能性。 作者也提出三大擔憂：對普丁的風險評估、可能的升級風險以及對俄羅斯已經遭受的戰略性政治失敗的認知。 因此，我們要謹慎看待核升級風險，不能忽視核戰帶來的不可逆轉的後果。

提摩西‧史奈德（Timothy Snyder）是耶魯大學飽受讚譽的歷史學家和中東歐血地衝突問題專家（作者註：bloodlands，史奈德的論文將「血地」劃定為一個地區 ，現包括波蘭、白俄羅斯、烏克蘭、羅馬尼亞東北部、波羅的海國家包括愛沙尼亞、拉脫維亞和立陶宛，以及俄羅斯最西端的邊緣地區），他最近撰寫了一篇關於俄烏戰爭現狀的重要文章。 該文深刻分析了美國和北約繼續支持烏克蘭抵抗俄羅斯侵略的必要性。 他認為，呼籲透過談判解決衝突還為時過早，只有烏克蘭取得決定性勝利才能實現持久和平，並阻止俄羅斯的進一步侵略。 正如他所指出的：

"烏克蘭人正在捍衛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建立的法律秩序。 他們以極低的北約軍事預算和北約成員國零損失，完成了吸收和扭轉俄羅斯進攻的整個北約任務。 烏克蘭人向外界展示進攻行動，比想像中困難得多，使核戰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史奈德頻繁發表演說和文章，成為從西方角度解讀俄羅斯入侵和俄羅斯總統普京心理的領導者。 然而，儘管史奈德對烏克蘭當前戰爭局勢的分析非常有力，但他過於草率地排除了俄羅斯升級使用核武的可能性。根據他的判斷，來自莫斯科的“核威脅”“已經大大削弱”，並認為俄羅斯可能升級的觀點是其鼓吹宣傳的結果；他認為，烏克蘭更強有力的常規軍事進攻實際上會“證明核訥詐不 一定會奏效”，從而降低核戰的可能性。

烏克蘭軍人向頓巴斯地區的俄軍陣地發射法國155 毫米凱撒自行榴彈砲（圖源：Getty Images）

斯奈德等人的論點假設美國和北約已經陷入“分析癱瘓”，造成了對局勢升級的不必要擔憂，從而無法及時增設武力，如射程更遠的導彈、戰鬥機和其他軍事需求，以對俄羅斯 在烏克蘭東部和南部的防線發動更有力的反擊。 從這個角度來看，儘管俄羅斯實行核脅迫外交，美國和北約應盡快提供盡可能多的額外支持，以實現烏克蘭的決定性軍事勝利。烏克蘭盟友提供的縱深打擊系統和資訊網路應該能夠使基輔打擊俄羅斯境內的關鍵目標，包括指揮控制系統、後勤和軍事基地和設施，讓俄羅斯人了解到俄羅斯對烏克蘭部隊和民用基礎設施造成的損失。

然而，對於核子風險方面的這種樂觀態度，有三大擔憂需要強調。 首先，美國和北約不能也不應該假定俄羅斯對核威懾和核升級的推理將遵循與西方國家類似的邏輯；其次，升級未必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無意中的升級可能導致在未計劃或未 預見的情況下跨越核門檻；第三，任何人都不應低估烏克蘭和北約在這場戰爭中，在戰略上抑或在政策上已經取得的成就，特別是在沒有引發核升級的情況下取得的 重大成就。

第一個擔憂是普丁的風險評估可能與北約觀察員的預測不同。 正如美國陸軍中校布蘭登·科拉斯（Brandon Colas）所指出的，從行為心理學前景理論的角度來看，決策者為避免重大損失而冒更大風險的可能性，要大於為獲得 類似比例的收益而冒險的可能性。 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美國和北約發出的一些訊息可能會意外降低俄羅斯首次使用非戰略核武的門檻。 這些資訊包括：美國或北約對於俄羅斯首次使用核武的反應含糊其詞；暗示俄羅斯在俄烏戰爭中的失敗將導致普丁政權的終結；或暗示俄羅斯在常規軍事失敗後將失去大國地位。 從普丁的角度來看，使用非戰略核武可以恢復因俄羅斯常規軍事力量失敗而喪失的威懾力，提醒世界俄羅斯仍然是一個大國，並改變人們對俄羅斯相對於現有國際秩序的期望。

第二個擔憂涉及常規戰爭的騷亂，以及衝突地區軍事力量的行為可能無意中造成局勢升級。 例如，美國領導人曾抱怨說，俄羅斯軍用飛機在烏克蘭及其周邊衝突地區附近多次對美國軍用飛機進行「擊球練習」。 這包括危險的飛越、閃轉騰挪、用挑釁性的飛行動作來愚弄對方。

2022年10月連接克里米亞半島和俄羅斯大陸的唯一橋樑－克里米亞大橋遭受爆炸嚴重損壞（圖源：Getty Images）

此外，俄羅斯的非戰略核武庫存還有一個有趣的特點：他們所謂的戰術核武實際上大部分都分配給了俄羅斯海軍，而不是地面部隊或空軍。 因此，不能排除在海上發生涉及一艘或多艘核戰艦的事件的可能性。 俄羅斯最近升級了針對黑海民用航運的戰爭，旨在切斷烏克蘭的穀物出口，這增加了俄烏或俄與北約之間海上衝突的風險。 據推測，俄羅斯（和北約）的核武即使在部署到前線部隊後也會受到遏制，但有時海軍將領和艇長並不像其他軍種的領導人那樣容易受制於上級的微觀管理。 1962年古巴飛彈危機期間，一名蘇聯潛艦指揮官差點在未獲得執行官批准的情況下，發射一枚核魚雷以應對美國的深水炸彈。

第三，人們意識到俄羅斯已經遭受了某種戰略性的政治失敗。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非但沒有分裂和削弱北約，反而產生了相反的效果。 目前，北約正處於自冷戰以來最強大的狀態，其成員也增加了芬蘭和瑞典這兩個前中立國。 普丁在國際上已經飽受爭議。 瓦格納集團起義失敗後，俄羅斯的內部也是滿目瘡痍（普丁的前親信葉夫根尼·普里戈任慘遭殺害）。 誠然，北韓等國仍以軍事援助和政治聲援的方式支持俄羅斯；俄羅斯也將金磚國家論壇視為擴大其全球影響力的機會。 但俄羅斯在烏克蘭問題上能實現的最好的結果，也只能是透過談判達成停火協議與和平協議，盡可能歸還其已佔領的領土；或者更糟的是，繼續進行一場耗盡其經濟 資源和軍事力量的持久戰。

總之，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忽視俄烏戰爭核升級的可能性。 解決俄烏問題的另一個條件是控制事態升級。 俄羅斯的核威脅不應麻痺烏克蘭或北約堅持常規戰爭的決心，因為這關係到西方民主的存亡。 但西方領導人也應牢記，戰爭是人類活動中最不可預測的，核戰會為全人類帶來不可承受、不可逆轉的後果。

本文作者

辛巴拉（Stephen J. Cimbala）：賓州州立大學布蘭迪溫分校政治學特聘教授。

勞倫斯‧科爾布（Lawrence J. Korb）：美國進步中心的高級研究員、喬治城大學安全研究兼任教授。

*免責聲明：本文所闡述觀點僅代表作者本人立場，不代表大灣區評論或IIA機構立場。

*本文原載於2023年10月2日《原子科學家公報》（Bulletin of the Atomic Scientists）網站，原題為Putin’s “bluff”: a cautionary note about underestimating the possibility of nuclear escalation in Ukraine，編譯者馬淑嫻。 限於篇幅，內容略有刪減，下拉點選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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