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cts | Insight | Impact

 独思录

Thinking

Alone

Prof. Zheng Yongnian

郑永年

编者按

历史是一面镜子，照见过去的酸楚与屈辱。特朗普在白宫对乌克兰总统的欺凌，让世界哗然，更触动了我们对近代史上不平等条约的痛楚记忆。李鸿章签署《马关条约》的无奈，是“弱国无外交”的写照，也是对国家主权的深切呼唤。今日之中国，已非昔日可比，但我们仍需铭记历史，坚守原则。郑永年指出，在俄乌战争中，中国秉持和平立场，强调尊重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这既是是对历史教训的深刻反思，也是对世界和平的坚定承诺。我们不会旁观，更不会参与瓜分世界的霸权行径。中国的和平崛起，是在强化主权原则的基础上实现的，这将是我们对解决国际争端、维护世界和平的坚定态度和政策基石。让我们牢记历史，砥砺前行，为构建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贡献中国力量。

01   特朗普白宫欺凌事件引发全球哗然

美国总统特朗普在媒体的众目睽睽之下在白宫欺负小国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事情一经传播，整个世界一片哗然。

尽管美国国内“让美国再次伟大”的支持者欣赏特朗普的做法，但更多的美国人发现他们实际并不或者不能赏识特朗普的做法。虽然美国在其扩张的历史上也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但至少对活着的几代美国人来说，这种历史已经远去。至少自二战以来，美国在外交上一直用各种“软力量”来包装自己，把美国塑造成为“文明”国家的象征。现在特朗普公然把这些包装撕得一干二净，很多美国人自然不能接受。

美国的盟友同样不能理解和接受。二战以来，美国以自由世界领袖自居，不仅结伙在全球范围内扩张所谓的“自由世界”，更是竭尽全力围堵和遏制所谓的反西方力量。这次特朗普却和西方一直视为是“敌人”的国家（俄罗斯和朝鲜）站在了一起，而把其欧洲盟友及其欧洲盟友帮助的对象（即乌克兰）置于了对立面。美国的盟友自然感到被美国出卖和背叛。

对更多的小国家来说，白宫内所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好消息。对这些国家来说，近代以来所确立的最重要的国家关系原则，即主权国家原则，轰然倒塌了。人们常说，“法律是弱者的武器”，建立在“主权国家”原则之上的国际法一直是保护较小国家的武器。尽管美国并不遵守国际法，但也一直把国际法作为手段来反对美国不可接受的国家。现在，美国公然破坏甚至放弃了国际法，不仅和另一个强权（俄罗斯）直接谈判出卖另一个较小国家（乌克兰），更是当着全世界的面公开羞辱这个较小国家。对美国的这种行径，其他较小国家感觉到的只能是恐惧。一些国家已经表示了深刻的担忧，而另一些国家则是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不知道特朗普是否会报复。

当地时间2月18日，俄美代表在沙特会面（图源：央视新闻）

 02 中国立场与网民反应

1、中国秉持和平立场，拒绝选边站

中国的反应是如何呢？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反应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中国不是俄乌战争的当事人，但中国“不得不”被动卷入俄乌战争，无论是西方还是俄罗斯都希望中国能够站在自己这一边，因为中国的立场决定了这场战争的走向。尽管西方千方百计地把中国和俄罗斯捆绑在一起，但中国并没有简单地“选边站”，而是站在了和平这一边。

完全有理由认为，中国的“不选边站”政策使得这场战争限制在区域战争范围内；如果中国“选边站”，无论是站在俄罗斯这一边还是站在西方这一边，那么这场战争早就可能演变成为主要大国都参加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同样，尽管今天各方都有意结束这场战争，但战争如何结束至关重要，这关乎到后俄乌战争的世界秩序问题。因此，各国对中国的立场密切关注。毫无疑问，中国同样选择和平，希望各方能够通过政治外交谈判的方式来结束战争并实现和平。

2、中国网民反应令人担忧

不过，不少网民的反应则是令人担忧的。对这些人来说，他们似乎在看一出和自己的现实生活毫无关联的“肥皂剧”那样，在剧情之外“指点江山”。这场战争发生以来，网络舆情一直是分裂的：有亲俄罗斯的，希望中国公开站在俄罗斯这一边；有亲西方的，希望中国公开和俄罗斯决裂，站在西方这一边。如今这些人的立场也差不多。对那些亲俄罗斯的人来说，他们为特朗普的行为、为俄罗斯感到高兴；而那些原来亲美国的人来说，则对特朗普的背叛行为感到愤怒，而同情乌克兰，雀跃于欧洲在支持乌克兰问题上强硬起来了。

尽管对特朗普行为的反应，中国网民的态度并无特别，但是无论是崇拜特朗普实力政治者还是劝说泽连斯基“卧薪尝胆”者都不应该是一个曾经被迫与帝国主义列强签订了无数不平等条约而被欺负挨打瓜分的国家的国民所应当持有的态度。实际上，这种行为都是对中国屈辱史的背叛。“弱国无外交”，这是中国近代史的写照。当人们看到特朗普公开训斥泽连斯基的场景时，最先想到的应是李鸿章到日本签署《马关条约》的场景。泽连斯基的遭遇和李鸿章的遭遇又有什么不同呢？除了时代不同，本质是一样的。

2月28日，特朗普在华盛顿白宫迎接泽连斯基（图源：新华社）

 03 历史之镜：映照过去的心酸与屈辱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尽管有关甲午战争和《马关条约》的史料触手可及，但对淡忘了近代中国历史的人们来说，简单地回顾一下这段屈辱的历史是很有必要的。

1、弱国无外交：李鸿章无奈签订《马关条约》

1894年朝鲜王朝发生东学党事件，清王朝应朝鲜要求派兵进入朝鲜半岛，并依照《中日天津条约》，知会了日本有关行动。然而事件发生后，日军却拒绝撤兵，后来更突袭驻守于朝鲜的清军。清政府被迫向日本宣战，即“中日甲午战争”（日本方面称“日清战争”）。清军战败，清政府被迫向日本求和，签订了日后人们看到的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

然而，即使是签订这个不平等条约的过程也是极为艰难的。

1894年11月26日，在日本将军大山岩指挥的日本第二军在辽东半岛九连城登陆后不久，李鸿章就派遣天津海关税务司德璀琳前往日本神户，试图与日本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会面并召开和谈，但是遭到了拒绝。

次年1月31日，清朝的两名全权大使，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桓和湖南巡抚邵友濂到达日军广岛大本营，与首相伊藤博文和外务大臣陆奥宗光会谈，但日方次日以“清国全权委任状不完善”为由中断交涉。

1895年3月15日日军攻打澎湖，3月25日占领澎湖。

3月19日李鸿章携带全权委任状，乘坐德国商船抵达赤马关马关港，随后与日方全权代表伊藤博文展开和谈。

3月20日，第一次谈判，双方进行全权委任状检视确认及简短问答。

3月21日，第二次谈判，日方提出苛刻的停战条件，中方无法接受。

3月24日，第三次谈判，中方提议搁置停战议题，要求日本提出媾和条约，日方同意。谈判结束后，李鸿章在乘坐轿子返回住处途中被刺客小山六之助开枪击中左脸，现场大乱，随行的医师马上替李鸿章进行急救，子弹未击中要害。

3月28日，伊藤博文担心国际舆论指责，同时唯恐李鸿章就此回国，中日和谈冻结，招致俄、奥、德、英、美、法等列强进行强行调解或干涉，于是次日告知李鸿章日方愿意停战，随即进行谈判并且完成停战谈判。

3月30日，双方签订停战协议。

4月1日，日方会晤中方，提出“媾和条约”并要求四日内答复。

4月5日，李鸿章对日本的“媾和条约”提出说帖。

4月9日，李鸿章正式提出媾和条约之修正意见覆文，其主要为：在割地上，限于奉天省内之安东县、宽甸县、凤凰城、岫岩县及澎湖列岛；在赔偿金额上，减为库平银一亿两，不附加利息；通商口岸及内河航行权另议。

4月10日，第四次谈判，日本提出媾和条约再修正案，降低要求，将赔款缩减为库平银二亿两；缩减辽东半岛割让范围；减去顺天、湘潭、梧州三处通商口岸等。

4月15日，第五次谈判，李鸿章力争无效，接受日本要求。

1895年4月17日，中日两国全权代表签署了《日清讲和条约》，即《马关条约》。

签下《马关条约》后，李鸿章感慨道：“日本将成为终世之患！”李鸿章赴日谈判时，日方破译了清朝的电报密码，对清廷和李鸿章之间的联系了如指掌，对慈禧太后、光绪皇帝敕命李鸿章的赔款二万万两白银的底线也十分清楚，于是在谈判中寸步不让，最终如其所愿，获取了最大的利益。

记录李鸿章参会现场的圣德记念绘画馆壁画《下关讲和谈判》，永地秀太绘（图源：澎湃新闻）

2、《马关条约》背后的国家主权呼唤

《马关条约》，是中国的耻辱，日本的荣耀。

清朝将福建台湾省（其中包含澎湖）及奉天省南部的辽东半岛永久割让予大日本帝国。日本此后得寸进尺，于1898年4月要求清朝将福建省永不割让给他国，成为日本势力范围。台湾日后成为日本在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侵犯中国与东南亚的中心。

甲午战争后，朝鲜脱离与清朝的藩属关系，成立大韩帝国作为日本的卫星国，成为日本亚洲扩张的前奏。1910年，日本正式吞并朝鲜，朝鲜成为了日本1930年代起侵略中国东北建立满洲国及1940年代起侵略整个亚洲的战争跳板。

由于《马关条约》中规定将辽东半岛割让给日本，该约签署后六天即1895年4月23日受俄国、法国及德国的干涉。同年11月8日，中、日双方又签订了《辽南条约》，日本被迫同意归还辽东半岛，但清廷须缴付三千万两白银的“赎辽费”作为补偿。其后，俄国以“还辽有功”为名，向清政府租借旅顺和大连两港，将势力伸入南满洲及朝鲜半岛，1900年庚子条约议和后不撤兵，成为1904年日俄战争的原因。

客观地说，李鸿章是那个时代一个了不起的政治家。在很大程度上说，他在自己的土地上展开了一场大外交，利用各列强之间的矛盾，避免了中国像印度一样沦落为单一帝国的全殖民地，而成为后来毛泽东所说的“半殖民地国家”。但是，不管如何，迄今，李鸿章依然逃避不了“卖国贼”的称号。

可以说，李鸿章是无奈的。这里还有一个细节。当李鸿章到日本求和，签字《马关条约》时，日本将军问李鸿章：“十年以前，我和你谈论改革的事。为什么直到现在，一件事情也没有做？”李鸿章回答道，“我国的事务深为传统所限。我不能做我想做的事。我力不从心，没有权力去达到我的目标。我为此深感羞愧”。

李鸿章后来也自嘲“一生风雨裱糊匠”，说：“我办了一辈子的事，练兵也，海军也，都是纸糊的老虎，何尝能实在放手办理？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犹可敷衍一时。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东补西贴，居然成是净室，虽明知为纸片糊裱，然究竟决不定里面是何等材料。即有小小风雨，打成几个窟窿，随时补葺，亦可支吾应付。乃必欲爽手扯破，又未预备何种修葺材料，何种改造方式，自然真相破露，不可收拾，但裱糊匠又何术能负其责？”

李鸿章当时为世界上的政治家所敬佩。日本首相伊藤博文视其为“大清帝国中唯一有能耐可和世界列强一争长短之人”；德国海军大臣柯纳德称其为“东方俾斯麦”；连慈禧太后都视李鸿章为“再造玄黄之人”。但现实是残酷的，历史是无情的。

李鸿章在德国弗雷德里希鲁火车站资料图（图源：新华社）

甲午战败及《马关条约》的签订震撼了整个国家，之前两次鸦片战争的失败及其之后列强瓜分中国还不足以撼动沉睡的中国政治精英，促使他们觉醒，直到被中国一直视为是学生的日本打败之后，他们才意识到，仅仅依靠早些时候开始的自强运动——即学习欧美的坚船利炮技术——是不足以抵抗外敌入侵的。可以说，中日战争的失败才正式开启了此后长达一个世纪的中国近代革命和战争。

近代无论是革命还是战争都是围绕着三种主权，即民族主权、国家主权和人民主权，而展开的。争主权争独立更是成为近代以来中国外交的最重要的单一主题。这一点，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是一样的（见郑永年，《中国民族主义的复兴——民族国家向何处去？》，东方出版社，2016年）。即使是建国之后和当时苏联的闹翻也和中国坚持独立自主道路有关。建国之后中国属于社会主义阵营，并对苏联实行“一边倒”的政策，在一段时间里苏联也大力帮助过中国的发展。但当苏联侵犯到中国独立自主这一核心国家利益的时候，毛泽东断然作出了和苏联闹翻的决定。中共十九大把中国成功现代化的经验概括成为“既得到发展，又保持独立”。言语虽简单，但来之实属不易。

正如现在的俄乌战争，对这场战争该如何结束，中国主观上不能旁观，客观上也旁观不了。正如对于这场战争的开始，我们有国家立场，对于如何结束这场战争，我们也应当保持国家立场。

 04   今日中国：铭记历史，认清现实，坚守立场

人们对后俄乌战争的国际秩序是怎么样的还不清楚，也没有人会知道是怎么样的，因为这个秩序并非决定于特朗普或者特朗普的美国，而是取决于各大国的互动和较量，而中国就是其中一个关键角色。

对中国来说，今天有几点是可以认识清楚的。

第一，“列强”再次“瓜分”世界。特朗普把世界拉回到19世纪和20世纪初之前的帝国主义者瓜分世界的时代。俄乌战争最初或许是俄罗斯为了抵御北约的扩张而寻求自身安全，但如果以特朗普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争，那么并非是这场战争的结束，而是这场战争结果将演变成为列强再次瓜分世界的前奏。人们对此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不要高估今天美国国内的反对力量，一旦特朗普以“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来包装自己的新帝国主义，那么美国民众同样会支持他。这种情景在历史上是常见的。也不要高估欧洲的意愿和力量。尽管今天的欧洲因为特朗普的背叛似乎变得更加团结了，但这依然改变不了欧洲分裂的局面。实际上，当特朗普要泽连斯基以矿产资源换支援的时候，欧洲诸国（尤其是德法）也在想分一杯羹。一个没有美国的欧洲是分裂的，一个分裂的欧洲最容易受美国或者俄罗斯的干预。正如二战之后，欧洲国家会选择美国或者俄罗斯，不管是以自愿的方式还是以被动的方式。更不要低估更多的其他国家，他们会处于恐惧状态——在一个高度分裂的世界里，要不被“列强”所选择，要不自动投向一个“列强”。

第二，对美俄关系不做轻易判断，而需要做认真的观察。中国最为担心的是美俄结成联盟来对付中国。这种担忧并非毫无道理。历史充满了两个西方列强结盟来对付他国的案例。特朗普在第一任期间，美国的媒体就广泛报道过美国有这样的设想。不过，另外一种相反的局面也是可能的，即美俄之间在经历了短暂的“合作”之后再次开始了对立和冷战。迄今，美俄的乌克兰解决方案更像“瓜分”乌克兰，俄罗斯需要通过美国的承认而把其所占领的乌克兰领土合法化，而美国则是通过抢夺乌克兰的资源而把自己在乌克兰的存在合法化。美国的行为可以说是一种新型的“资源殖民地主义”，而不是特朗普所说的要“塑造永久的和平”。因此，乌克兰绝对不会是美俄和平的起点，俄乌战争更有可能以二战后东西德国的模式而结束。如果这样，当美俄开始在第三国（乌克兰）直接交往的时候，这便是美俄对立的起点。今天，人们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需要仔细阅读当年直接引发美苏冷战的美国外交家乔治·凯南8000字的“X电报”。简单地说，两种扩张文化是没有任何调和余地的，直到另一种文化被弱化或者消灭。或者说，美俄之间的缓和是暂时的，合作是机遇性的，冲突随时会发生，而对立是永恒的。

载着乌克兰武装人员的巴士（图源：新华社）

第三，中国因此需要立场，需要明确的立场。俄乌战争发生后，我们一方面理解俄罗斯发动战争是为了应付北约的扩张，另一方面我们也强调要尊重一个国家的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并在此基础上通过政治谈判解决问题。今天，我们不仅不参与任何一方瓜分世界，还要旗帜鲜明地反对这种行径，更需要表明我们的原则立场，申明在尊重一个国家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的基础上来结束这场战争，坚决反对以瓜分乌克兰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战争。

一些西方国家一直在乌克兰问题和台湾问题上混淆视听，把两者等同起来。现在，这些人又在制造所谓的“特朗普瓜分乌克兰会给中国大陆解决台湾问题一个机会和合法性”的舆论。但是，我们要告诉他们，他们大错特错了。台湾问题是近代帝国主义的产物，台湾从来不是一个独立国家，也永远不会成为一个独立国家。台湾问题历来是中国的主权问题，而乌克兰不是俄罗斯的主权问题。所以，如果我们要解决台湾问题而在国际层面放弃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原则，那么中国就输了，帝国主义就赢了。在解决乌克兰问题上，我们既要肯定一切追求和平的努力，也要强调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原则。这既是为了世界和平，也是为了解决台湾问题。

  05   构建公正合理的国际秩序：中国的力量 

郑必坚老先生最近就中国的和平崛起说了这样一段话：

中国是唯一一个经过长期武装斗争赢得独立后，又能够坚持在和平条件下，在独立自主条件下，在自己不称霸也不接受任何别国称霸的条件下，经过自己长期奋斗而实现和平崛起，并且继续为中国的和平崛起和人类进步事业而努力奋斗的全球大国。进入2025年及之后的21世纪中叶，中国的‘和平崛起’及‘中国与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共同和平崛起’，还将再创世界历史的更伟大的新辉煌。  

这段话值得人们品味。如果再加上中国的和平崛起是在强化主权独立和领土完整原则的基础上实现的，那么便可以完美地把此原则融入于我们对解决乌克兰问题和实现世界和平进程的态度和政策之中。

GBA 新传媒